21世纪经济报道 陶杏芳 深圳报道
迫于家长们的压力，深圳龙华新区金地梅陇镇小区幼儿园终于将收费下调，以平息小区业主连日来的抗议活动。
“我们的收费标准已经从2280元/月下调到1580元/月。”8月31日，金地梅陇镇小区幼儿园园长余艳玲向本报记者证实说。
此前，在8月26日，金地梅陇镇的业主们因不满该小区幼儿园将新学期的收费标准上涨到2280元/月而发起维权活动。当天上午，小区幼儿园门口有高音喇叭响起，数十名家长要求园方就学费上涨给出解释。
而在8月中旬，在邻近的万科金域华府小区，也发生过当地业主对该小区幼儿园的抗议、投诉活动。
金地梅陇镇和金域华府这两个小区的幼儿园，均由马荣教育机构举办。该机构在深圳多个社区开设有幼儿园，业主们俗称其为“马氏幼儿园”。
事发后，龙华新区政府组织调查工作组对梅陇镇小区幼儿园的收费重新审核。龙华新区教育科一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表示，梅陇镇幼儿园之前的收费标准确实在宝安区发改委和宝安区教育局进行了备案。
“这里面有很大的松动空间，公众很难知道标准是什么。”教育专家熊丙奇就此事件指出备案制的弊端时说。
“如果我们有别的选择，马氏这样的幼儿园我们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一位参与8月26日维权活动的梅陇镇小区家长表示。
但是，在深圳关外大规模城市化扩张，人口激增、教育资源短缺的客观现实下，他们有别的选择吗？
一年半学费“三级跳”
深圳龙华新区金地梅陇镇小区业主们与区内幼儿园的恩怨由来已久。
该幼儿园至今在梅陇镇才开办了三个学期，短短一年半时间，月收费就从1680元涨到2000元左右。在即将开始的第四个学期，园方再次通知将月收费涨至2280元。其中保教费为2000元，伙食费为280元。
这一收费标准远远高出周边的其他幼儿园。后者普遍每月收费1000-1200元，附近的幸福枫景的收费每学期是5000多元。而按照“马氏”的标准，每学期仅保教费和伙食费就要1万多元。
“收费贵，是因为我们高端。”8月28日，梅陇镇幼儿园的举办方马荣教育机构的一位工作人员对本报记者解释称，“我们的硬件设施优于其他幼儿园，软件上借鉴国外管理经验，希望以更加开放的教学方式，给学生更好的体验。”
业主们则认为，幼儿园的所谓“高端教育”有名无实。
“就课程设置来讲，我们看不出什么高端，他们竟然没有开设音乐、舞蹈课程，如果要学习还必须报他们另外开设的特长班，交额外的收费。”梅陇镇小区17栋的邹女士向记者展示了马氏幼儿园的课本。
该园中C班孩子李承澄的妈妈说，她曾写了一封建议信给园方教导主任，这位主任当时回应“这几天在制定有关改进的方法”，但之后并无动静。
家长们还批评马氏幼儿园“伙食差，教师流动频繁、园长态度嚣张”。在他们看来，马氏为了控制成本，增加利润而不择手段。
与梅陇镇家长们摩擦不断显然打击了“马氏”的声誉。当与梅陇镇小区仅几个街区之隔的万科金域华府小区的业主们得知马氏将进驻金域华府时，都十分担忧。马氏在金域华府开出了“2160元/月(一次性交一学期为2060/月)”的收费标准，给出的理由是：“你们是新幼儿园，小孩的玩具新买的很贵，所以收费高。”
金域华府的家长们为此积极组织维权。8月13日，一篇《十问龙华新区教育局》的帖子引爆了深圳新闻网论坛。金域华府小区的业主对马氏教育机构的办学资质和收费标准提出质疑。
之后，据深圳当地媒体称，马氏在金域华府的幼儿园无办学资质，教育部门已要求其停止招生，退还学费。
万科金域华府的“成功”让梅陇镇的业主们看到希望，并在新学期再次上涨的学费刺激下采取了8月26日的行动。迫于压力，金地梅陇镇幼儿园将收费下调至1580元/月。
“化公为私”的备案制
但值得注意的是，据本报记者了解，金地梅陇镇幼儿园此前的收费标准是经过备案的。
“我们的收费标准在宝安区发改委和区教育局都进行了备案，以前只收1680元，是给大家优惠，现在不过是让价格回归正常。”刚到任的金地梅陇镇幼儿园园长余艳玲说。
这一说法得到龙华新区教育科一位分管学前教育的负责人的证实。“是的，他们备案过。”这位负责人说。
关于幼儿园的收费标准，宝安区政府在2011年4月29日印发的《深圳市宝安区政府产权配套学前教育设施承办管理工作实施方案》中已有规定。
根据《实施方案》，已经租赁宝安区政府产权配套学前教育设施的举办者，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继续履行原与区公共物业管理局签定的租赁合同，另一种是解除原合同，按照新的规定与区教育局签订新的承办协议。
签订新的承办协议的举办者，可免费使用政府产权配套学前教育设施，但需要降低保教费收取标准，提高教职工工资待遇，并改善办学条件。协议规定，保教费收费标准上限为每生每月850元。
前述龙华新区教育科分管学前教育的负责人表示，马荣教育机构是在这个文件发布之前进入金地梅陇镇的。
当时未经过招标，而是与宝安区的公共物业管理局签订租赁合同。《实施方案》下发后，该幼儿园并没有选择与区教育局签订新的承办协议。
“这意味着，梅陇镇幼儿园必须继续向政府缴纳租金，但不需要受到保教费收费标准上限的约束。按照规定，幼儿园的费用由自己定，然后交由物价局和教育局审核备案就可以了。所以梅陇镇幼儿园并没有违规收费。”这位负责人说，民治片区还有相当一部分幼儿园也是实行备案制。
“民办幼儿园实行备案制，是导致不少民办幼儿园定价过高的一个重要原因。”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就此评价说，“幼儿园自行定价，然后到有关部门备个案就行，这就使得学前教育成为一种私人产品，完全按照市场定价，违背了学前教育应当坚持公益性和普惠性的原则。”
新区教育短缺之痛
私人产品进入到供给短缺的市场，“天价幼儿园”便出现了。
“如果幼儿园学位多，大家有选择余地的话，也就不必理会收费高昂的马氏幼儿园了。”金地梅陇镇幼儿园中C班一位孩子的妈妈说，“问题是，现在的民治片区人口急剧增加，教育资源却严重不足。这几年周边楼盘一个个封顶、出售、入伙，周边幼儿园已经全部爆满。”
而金地梅陇镇所属的民治街道，迄今仍然没有一所公办幼儿园，只有27所民办幼儿园，现有学位8000个左右。
“这一带适龄儿童有多少，这个数据比较敏感，不好透露，我只能说，这个缺口确实很大。”前述龙华新区教育科分管学前教育的负责人说。
据记者了解，仅梅陇镇小区的住户就有5000户左右，2-5岁的适龄儿童约有1000多人。即使梅陇镇幼儿园对区内所有孩子开放，能够提供的学位也只有360个左右。
除了人多，教育投入跟不上之外，规划环节也存在问题。“一个小区配备一个政府产权配套幼儿园显然是不合理的，应该按照小区的大小，住户的多少来配备。像梅陇镇这样的大型小区，本应该配备两个幼儿园才行。”前述龙华新区教育科分管学前教育的负责人说。
民治片区教育资源的短缺，与深圳在关外的城市化拓展有关。
深圳一直有“关内”和“关外”之分。其中罗湖、福田、南山和盐田四区位于经济特区范围内，总面积395平方公里；宝安、龙岗以及四个新区处于特区外，总面积1553平方公里。特区内面积只占了深圳市总面积的1/5。
“关内是欧洲，关外是非洲。”深圳人用这话来描述两地的差别。一直以来关外并未被当做“城市”来治理，这些地方在基础设施、市政配套以及公共服务方面都远远落后于关内。民治片区即位于关外。
实现特区内外一体化一直在深圳政府的议事日程中。2010年3月，深圳市市委书记王荣到民治片区调研时，提出要把北站周边地区和二线拓展区建成特区内外一体化的示范区、未来第二个福田中心区。这让民治片区的居民受到鼓舞。
当时还属于宝安的民治片区就在这个二线拓展的规划之中，占地面积约23平方公里，东临富士康、华为等龙头企业，西靠西丽大学城。2011年12月30日，龙华新区成立，民治街道成为龙华新区下辖四个街道之一。
“民治的人本来就多，”前述龙华新区教育科的负责人说，“当时的民治处于特区内与特区外的结合部，被称作福田的后花园。因为特区内房价很高，很多人都选择在民治居住，在特区内上班。”
据民治街道办公室负责人荆亚洲说，现在民治街道的常住人口已在60万左右。而公开资料显示，去年年底这个数字还是53万。新区的建立，建设的大规模推进，使民治的公共服务短缺问题更为突出。
2010年时，深圳政府颁布《深圳经济特区一体化建设三年实施计划(2010-2012)》。为了能顺利完成其中的指标要求，民治街道筛选出34项急需实施的重点建设项目。
“这些项目不仅建设时间紧、任务重，而且必须在今年年底要见成效，经估算需要47亿元，这笔庞大的资金仅靠区、街道根本无力承担。”前述龙华新区教育科分管学前教育的负责人说，“我们也想在新区教育方面多做一些实事，但是没办法，实在是缺少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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